“你的战友杜青海,给你出的是馊主意。”
牛爱国:
“我也觉得有劲使不上。”
李克智:
“你给她洗衣服,给她擦皮鞋,给她做鱼,也是错的。”
牛爱国:
“此话怎讲?”
李克智:
“既然你连话都说不起了,你还怕她甚?”
牛爱国:
“正因为说不起,所以才怕。”
李克智:
“错了。正因为说不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从今儿起,不是她不理你,该你不理她。”
牛爱国:
“她要离婚咋办?”
李克智:
“拖着她,就是不离,看她能怎地?能治死她。”
一个卖鱼的李克智,一下将牛爱国说醒了。与庞丽娜过了这些年,原来关系是颠倒的。原来世上还有怕是不怕,不怕是怕的道理。李克智拍着他的肩:
“你那些朋友都不中用,以后再有想不明白的事,过来找我。”
牛爱国点头。吃过饭,已是半下午;牛爱国又想到鱼市买鱼,被李克智拦下了。李克智:
“刚才给你说的,你又忘了?就不给她做鱼。”
又说:
“如果想要鱼,在临汾还用买?”
牛爱国笑着摇了摇头,只好不买鱼,开着车回了沁源县。出城走了百十里,刚上山路,天就黑了。牛爱国这时再想李克智的话,觉得又行不通。李克智教他对付庞丽娜的办法,像李克智对付鱼和鱼市一样,看起来很强硬,其实还是一个“赖”字。世上赖鱼行,赖人如何会长久?说起来也不是怕庞丽娜,还是怕离开她;也不是非跟她在一起,而是离开她,连她也没有了;或者,连怕都没有了;与她说不上话,离开她,连话和说也没有了。怕的原来是这个。一切不在庞丽娜,全在自己。牛爱国突然又想明白,用李克智的办法是赖,不用他的办法,眼下给庞丽娜洗衣服,给她擦皮鞋,给她做鱼,说起来是供着她,其实也是个“赖”字。甚至比李克智还赖。李克智是小赖,自己是大赖。卡车在吕梁山上盘旋,车的大灯照着两边的山峦,忽高忽低,牛爱国不禁流下了泪。车行到沁源县城,已是第二天黎明。牛爱国又到沁源鱼市上买了两条胖头鱼,回家对庞丽娜说,这鱼是从临汾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