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英一家四口,第二天是跟胡三元他们剧团人一起去省城的。等赶到剧场时,离开演已不到半小时了。胡秀英就要去看女儿,被胡三元挡了,说让先看戏,等看完戏再见面。还说这阵儿去看,会影响秦娥演出情绪的。
戏票都是团上提前让人定好的。听说票紧张,本来就多定了几张,刚好有封潇潇他们几个没来,就让胡秀英一家几口都坐上了。胡秀英他们看见,剧场旁边还站了好多人,并且硬是站了一晚上。
这晚的演出,比任何时候都火爆。
自打忆秦娥一出场,掌声就响起来了。中间是唱一段,拍一阵。戏还没演到高潮,掌声就已快上百次了。到了《鬼怨》《杀生》时,一千多人的剧场,就像大牛头锅煮开了一样:柴烈、火啸、汤沸、气圆。有人硬是要站起来喊叫。还有人是直接冲到舞台前边去喊“忆秦娥!忆秦娥!忆秦娥”了。这阵仗,甚至把在山里“猴子称大王”惯了的易存根,都吓得尿裤子了。
二十三
忆秦娥咋都没想到,回来的第二场演出,底下观众里竟然有宁州剧团来的人。尤其是还有她娘、她姐、姐夫、她弟。她只感到,这场演出比任何一场都热烈,都劲爆。演出刚一完,她硬是撑持着谢了一下幕,就急忙朝厕所跑。以台下的呼喊声,大幕是应该再拉开、再谢幕,直到观众依依离去的。可惜她咋都撑不住了,还没等跑到厕所,就吐在刘红兵的背上了。刘红兵是在前边给她开路的。忆秦娥进了厕所,有几个戏迷甚至还跑上舞台,质问团上:观众都没走,演员为啥不再出去谢幕了?还有没有礼貌?有的甚至还说:进了中南海就不得了了,是吧?对普通观众就这么傲慢无礼,你们到底是为谁唱戏?单团长和封导只好反复给人家解释,说忆秦娥要吐,几个人架到厕所去了。还说不信你们可以去看。戏迷这才问怎么了。单团长说:可能跟吹火有关,松香粉吹燃后,味道很重,很呛人,有些还吸进了喉管里。一个戏迷才感叹说:“演员这么辛苦的!只是太可惜了,戏真好,观众才等着谢幕呢。戏要难看了,早抽签跑了。听听,你们听听,观众到现在还没走呢。”底下的掌声的确还在继续。不过这阵儿,已经由爆裂变成一种跟部队战士看演出一样的掌声了,是齐齐整整的啪啪声。单团长就一瘸一拐地跑到厕所边,问忆秦娥怎么样了,说观众都不走,恐怕得坚持着再谢一次幕。忆秦娥就撑着出来,又上去谢幕了。不过在谢幕中,她看见了宁州剧团的人。看见了她舅。还看见了她娘、她姐、她弟。他们全都拥到舞台前边来喊好,来鼓掌了。她的娘甚至在给她大声打招呼:“招弟!招弟!”娘还抱起小弟易存根,在鼎沸的人声中喊叫:“叫姐,快叫姐,那就是你二姐!”她的眼眶迅速被泪水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