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一阵十分热烈的掌声打断了律师的话。他的最后的话确实说得十分诚恳,使大家感到也许他果真有什么话要说,他马上要说出来的话是极为重要的。但是,首席法官听到掌声后,便大声威胁说,如果再重复“这类情况”,就要下令把大家“驱逐”出去了。大家全静了下来,费丘科维奇开始用一种崭新的、深刻的、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第十三章 诲淫诲盗的论客
“诸位陪审员,陷害我的委托人的不仅是各种事实的总和,”他大声说,“不,实际上,陷害我的委托人的只是一件事实,那就是他的老父亲的尸首!如果这是一桩普通的凶杀案,那么由于它的微不足道、无从证实和各项事实的荒诞不经——如果不是总合地,而是个别地对这些事实进行单独考察的话——你们一定会批驳这项指控,至少会下不了手,只凭对一个人的成见而毁掉他的一生的——可叹的是人家对他所怀的成见是罪有应得的。但是,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命案,而是一件杀父案!这就会使人发生深刻的印象,深刻到甚至使控诉的各项事实即使再微不足道和不足为凭,也会显得并不那么微不足道,并不那么不足为凭,而这甚至在毫无成见的头脑里也常常如此。对于这样的被告,怎么能宣判无罪呢?既然他杀了父亲,怎么还能让他逍遥法外!——这是每个人的心里几乎不由自主地、本能地产生的心情。是的,杀死父亲是可怕的事情。所流的是生我出来、爱我的人的血,这人为了我不惜自己的生命,从小时候起把我的疾病当成自己的疾病,一辈子为我的幸福吃苦,以我的快乐、我的成功为他的生活的唯一乐趣!唉,杀死这样的父亲,那真是一件令人无法相信、难以想象的事!诸位陪审员,父亲,什么是真正的父亲?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名称?在这个名称里包含着多么伟大的含义?我们刚才还只不过是约略地指出了,一位真正的父亲是什么,应该是什么。然而,我们大家现在正在为之操心、为之痛苦的这个案件里的父亲,去世的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卡拉马佐夫,却同我们方才心中所想的那种父亲的概念是完全格格不入的。这真是灾难。是的,有些父亲实在是不幸,简直就像是一种灾难。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把这样一种灾难比较真切地观察一下吧——诸位陪审员,鉴于我们即将做出的决定的重要性,我们不应当害怕面对任何事实。我们现在尤其不应该害怕,按照方才那位多才多艺的检察官那种精彩的说法,在某一种想法之前畏缩退避,就像小孩子或胆小的女人那样。但是,我的可尊敬的对手(而且还在我开口说话之前就已经是对手了),在他那激烈的演词中曾几次高喊:‘不,我不愿把为被告辩护的权利让给任何人,我不愿把为他辩护的事让给从彼得堡来的律师——我是检察官,我也是辩护士!’这是他喊过好几次的话,但他竟然忘了提起,如果可怕的被告在整整二十三年中,单只为了从他童年时代在父亲家里唯一曾给予爱抚的人那里得到一磅胡桃,就生出如此感恩图报的心思,那么反过来,这样的人在这二十三年以来不会不记得,他如何赤着双脚,在父亲的后院乱跑,照仁慈爱人的赫尔岑斯图勃医生的说法:‘没有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