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舅,蜜蜜有次说,我过得苦呀,你想都不敢想!为了省房租,我在地下室跟对情侣合租,一间房,十平方米,还是张双人床。两男一女挤一张床,幸福吧?我们在墙上钉了根铁丝,睡觉时就把布帘拉上。布帘上有四个戴红头套、穿蓝色紧身裤的蜘蛛侠,他们分别朝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爬,灯熄灭了,还在不知疲倦地爬。要是他们吐的蜘蛛丝能堵住我耳朵就好了。为啥不买耳塞? 难道买了耳塞就感觉不到床铺像海啸时的波浪那样咆哮吗? 妈的,那个推销假药的重庆小子又黑又瘦又矬,咋就那么能折腾! ……舅啊,我就是那时患上失眠症的。
舅啊,你知道失眠有多难受吗?
眼睁睁看着天黑下来,眼睁睁看着天亮起来。
他可能不知道,我也有失眠症,只不过,比他初到北京的日子幸运些,我有张属于自己的单人弹簧床。那张床也老了,哪怕是打个喷嚏,也要等着楼下投诉。我辞了公职,跑到这个在儿歌里咏唱过的地方,住在一所比麻雀肠子还细的学校里,念狗屁编剧班,在我那些亲戚看来,也许比蜜蜜强不了多少。
用老艾的话来讲, 就是人要死活不肯过好日子,连菩萨也劝不住。不过你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怎么欢喜了怎么来吧,老叶安慰我说,实在混不下去,就找蜜蜜。放心,蜜蜜哪怕只有半碗饭,也不会让他老舅饿着!老叶说完干了盅二锅头。你看,说不定我比蜜蜜还不如。